他的心是否早已經淌血不止。

“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面對死亡，我想到的只是下一秒沒有你的世界裏會是何其冰冷，黑暗，痛苦。”

不。

——在你離開之後，我每天都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裏，體會著你的痛苦。

但，如今我們已經失去了所有可以對話的媒介了。

除了這些過去的過去，回憶裏的回憶，便一無所有。

指尖流瀉而出的音符隨著回憶翻飛，喑啞的聲音靜靜地訴說著曾經。他曾經和她那樣接近，而她如今卻與他漸行漸遠。

——她便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這樣的旋律，試圖驅逐內心害怕孤獨的心情。

而今天，他亦是如此，仿若觸碰了沒有終末的幻想。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鋼琴的某根弦“嘣”一聲斷了，指尖按下去琴鍵再也不會歸位，留下的只是他低頭悲傷地笑著，很久很久。

沒有終末的幻想，一切都是浮華的虛像。

而她對於他，卻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那樣真實地出現在腦海裏。

仿佛眼前，一擡頭，她就能夠安然無恙地與他對視。

“艾莉絲……”

你我，若是命運相連——直至相愛成傷，相擁著跨越殘酷的黎明。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小姐去了軍訓然後之後被外星人抓走了所以寫了很久才把21章碼出來。

☆、21.1

“你以為，我會甘心嗎？”

——不，你不會。

突然間，教堂的大門被誰一下子用力地推開了，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身影和艾倫.布萊德的聲音始料未及地出現在艾莉絲的身後，並重疊了在一起，這使得她頓時間睜大了眼睛，心裏一驚。

“……你……”

——你們？

莊嚴的聖母像一直在註視著他們這有些荒唐的一幕。

可沒等她自身能夠徹底地分辨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始料未及的黑暗便漫上她的雙眼，身軀竟突然間動彈不得，只能直直下墜倒地。

“昏昏倒地！”

斯內普顧不得自己還喘著氣，提起魔杖便直沖著教堂裏跪地的艾莉絲，大喊出咒語。在她倒地的一瞬，他及時沖了過去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緊緊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護著。

現場的第三者——這一切看在眼底的艾倫.布萊德，此時只覺得心裏非常不悅。

斯內普全身繃緊了神經，帶著極度的敵意看著對方。當艾倫冷冷地在大門洞開之時問出那一句，他知道，自己終於是要正式對什麽又或者是對誰宣戰了。

“你來遲了，西弗勒斯.斯內普。”

艾倫手裏拿著拐杖站在門外，始終不曾走進去教堂之內，從眼裏卻是流露著憤怒和不甘，冷酷地看著那對正跪坐在聖母像前的——背叛者與該死之人。

他曉得，自己這盤棋局，輸贏已經定下來了七分。

在艾倫尚未有什麽舉動之前，斯內普依舊保持著沈默不語，一如他懷裏的人兒一樣，胸前不停起伏著喘氣，仿佛剛才那一瞬間前來奪走她的時候，已經花光了他能使出來的所有力氣。

可對方其實從來都不打算機會給他喘息。

“很好。”

不等斯內普發動攻擊，艾倫便從懷裏拿出了一支魔杖——那是艾莉絲的魔杖，白楊木上面刻著鳶尾的圖案。

他突然間煞人地冷笑了一聲，死死地盯著在地上仿若垂死掙紮的斯內普和艾莉絲，不出聲，僅僅是張了張嘴巴，就送給了他們第一個“見面禮”。

——鉆心剜骨。

一道如閃電般的綠色光芒瞬間擊到了他們所處的位置，本來是要分毫不差地擊中他們的，然而，他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對面兩人居然還打算要躲。

就在艾倫的咒語落地的同時，斯內普也念動了自己的魔咒，鉆了個空子，一個利落迅速的翻滾，將自己和艾莉絲幻影移形。

“該死！”

艾倫大罵一聲，想也沒想隨即馬上念動轉移咒緊跟著他們身後，窮追不舍。

轉瞬間，戰場轉移到了戶外空曠之地。

一片偌大的湖面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然而，環顧四周，他卻無論如何都看不見了斯內普他們的身影，於是便越發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感覺到這副軀體在剛才那匆忙的轉移之中，胸中有血氣在翻湧。正是這麽想著的時候，下一秒，他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四肢突然間變得無力，不得不直接跪倒在地上。

“…………廢物……”麻瓜的軀體真是不堪一擊，他心裏想著。

他有些艱難地捂著胸口，單手支撐自己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忍著胸中的痛苦，閉目為自己念動了什麽咒語，讓自己可以暫時切斷痛苦的來源，獲得自由使用這副軀殼的更長時間。

然而，有人阻礙了他這麽做。

就在他為自己身體分神而忽略了身邊時刻都充滿危險的環境時，一個黑影從上到下輕巧地從樹梢上落下，直把他按倒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這樣的攻擊，很是直接暴力，但也很奏效。

“一個麻瓜怎麽會用魔法，這麽想起來你不覺得很蹊蹺嗎？”

突然間，再次出現在同一空間的斯內普，右手死死卡住對方的喉嚨，“力松勁洩！”，他的左手一揚起，一甩，便奪去了他手上的白楊木魔杖，卸去了對方的武器。

“你不覺得身為暗中操控的人，你的露馬腳也露得太急了，”

“……是嗎。”

躺著倒在地上的艾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因為整個身體都被對方挾持，就連呼吸也顯得那樣困難，所以，他自然是沒辦法作什麽掙紮。只是，看他這個樣子，又一點都不像是會受了對方咒語的影響。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笑，就在對方以為他已經放下了自己的全部防禦，並且匆忙奪去了他手中的那根魔杖時。

“粉身碎骨！”

艾倫突然間睜大眼盯著對方漆黑的雙瞳從喉嚨裏盡力大喊出來，緊接著，比剛才更為猖狂的笑聲響徹在這個局促不安的空間裏。他這一連串的表現，一點都不像艾倫.布萊德應該會有的樣子。

“……我是不是早就應該警告過你，‘艾倫.布萊德’也只是個棋子罷了。”

斯內普絲毫沒想到，由艾倫發出的魔咒竟以他手上的白楊木魔杖作為媒介，直擊中在他的手上。電擊般的感覺直直流竄到他的骨骼裏，頓時間整個手臂內的骨頭都可以聽見“哢”一聲碎裂，以至於他對艾倫的挾持頓時間崩毀在強烈的痛覺上。

他逼於無奈松開了手，無力地垂下自己的左手臂，劇烈的痛楚讓他不禁在原地倒抽著冷氣。

“……”

他死死地盯著艾倫，眼睜睜地看著他鎮定自若地從地上徐徐地坐起來，繼而站起身，徹底離開了自己剛才那明明是占了上風的控制，病氣又蒼白的臉上卻一直顯露出笑意，從容到可以有閑暇拍拍自己衣服的灰塵，仿若沒事人一樣。

“你以為，你鬥得贏？”

在艾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從他所在的地方霎時間釋放出來的強大的魔壓，頓時充盈了四周，直把反過來將此時形勢逆轉的斯內普壓在地上，半蹲著身，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就算想使出無聲咒，也一點辦法沒有。

——那種感覺，就像從前在裏德爾大宅的密室裏，面對那個可怕的魔王一樣。

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宛如火燒，早就將自己僅剩可以拿來思考的知覺燒得麻木不已。

“人形顯身。”

艾倫不屑地瞟了在地上強忍著劇痛的斯內普，說罷，擡手奪回了掉落在地上的艾莉絲的魔杖，用咒語讓周圍一切變得透明，所有隱藏的人和物都乖乖毫無保留地顯現在他的眼前。

兩百米開外的地方，就在湖邊上，有一間小木屋，屋內正躺著誰——而那座小屋，明顯是被人施加過麻瓜屏蔽和平安鎮守的咒語。

“看看你，都把我可愛的‘妻子’藏在哪裏了？”

他帶著玩味的語氣說著，邁步向前走去，不料，斯內普卻頑固地撲上去用自己還幸存能動的右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踝，不讓他過去。

艾倫想要踢開他的手，無奈對方實在是抓得太緊了，也虧他現在這個時候還有力氣想要阻止他：

“別以為加了一個簡單的麻瓜驅逐咒，我就什麽都看不見……我還沒蠢到像你一樣，西弗勒斯。”

他不屑地看地面上的斯內普，再次睥睨地笑了。

可斯內普並沒有因此而放手。

——她在那裏。

就在那裏。

“……不要……”

——不要過去。

“你以為……你攔得住我？”艾倫不耐煩地一腳踹開了他的手，並重重地踩了一腳上去，碾壓著，“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西弗勒斯.斯內普。”

說罷，他又變本加厲起來，語氣裏充滿著的是像對他的憐憫和戲謔：

“我都‘提醒’過你了，只要是我看上的人，就算親手毀掉，你也一.個.都.不.能.帶.走……”

從斯內普一年前開始察覺到，作為麻瓜大學教授的他——艾倫.布萊德的存在時，艾倫就已經開始設下今天這個局，然後一步步地引他和她上鉤。

他不聰明，但可惜也不笨。

“論心機，那個米庫家的賤女人和你都天真到以為這個世界上還真的善惡分明呢。”

倫敦街頭與本名為“艾莉絲.米庫”的女子相遇，那是他所走的第一步。

艾倫.布萊德，至死也不會忘記，自己最愛的妻子莉婭.裏德爾當年是怎麽為自己死的。

若不是因為背叛，若不是因為一個家族對一個人的背叛，若不是因為裏德爾這個名字，若不是因為他愛的女人放棄了自己的諾言，若不是因為她欺騙了他，若不是因為她就是背叛了他……她就不必為了保護“艾倫.布萊德”——區區一個麻瓜，而最終賠上自己只有一次的命。

“你看，憑什麽，莉婭死了就再也不回來，而那可惡的賤女人卻一次又一次死了又活過來呢……”

惡魔是這麽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悄悄走進了他的背後，朝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這句，告訴他，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也永遠不會有公平，所以他要恨，要狠狠地恨。

愚蠢的人。

他要他們死，他們就必須要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尤其是那些背叛自己身為巫師純血統的人，那些不聽從自己一心要除掉自己的可惡的人。

想到這裏，艾倫突然又從自己懷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手上轉了幾下後，低頭看著斯內普一眼，再擡頭看向了那個小屋的方向，嘴裏喃喃道：

“……你說，要是讓我‘可愛’的妻子，看見她心裏‘曾經’最愛的那個人，現在……滿身是傷，生不如死，呵……那，她以後會不會學乖一點，不再在我面前說謊了呢？”

“艾倫.布萊德……”

——不。

“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又或者，” 說罷，艾倫狠狠地對地上的斯內普施了一個束縛咒，然後走回去，又看了看小屋的那個方向，再回過頭來，伸手指著對方的腦袋，嘴巴微微動了動，像念了什麽：

“讓你看看她是怎樣被我親手摧毀的？”

斯內普的腦內頓時被奪去了所有意識，腦海裏浮現的卻是被強加的一幕幕讓人無比驚訝又憤怒的畫面：

在昏暗的背景裏，在陰暗的房間內，隨著一聲聲可怕的來自女子的驚叫聲，便是那女子被人強行撕扯著身上的衣服，然後被按倒在地板上，動彈不得地被挾持在身下，被殘酷地占有……

“你該不會傻到這個地步，以為那些賤女人都會一心一意地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艾倫看著斯內普沈溺在那腦內放映的影像，黑色的眼眸漸漸變得空洞起來：

“希萊婭可是我的妻子，她就得盡一個妻子的本分，心甘情願地把一切都給我，然後無情地背叛你。”

是呢。

斯內普怎麽會不知道出現在那裏的是誰——那個叫得那般聲嘶力竭又哭得不可停歇的那個女人。

是她。

“……你說，要是我就這樣讓你們互相折磨，那種感覺是不是要比鉆心剜骨還要痛呢，嗯？”

艾倫在斯內普面前蹲下身，然後，邊饒有興味地笑著，邊開始一點點地把手中的刀從刀鞘裏拔出來，刺眼的銀色寒光反射到斯內普的雙眼裏：

“你輸了，有用的棋子竟然會被無用的棋子廢掉——這句話可是你教我的。”

他當然不會一下子把他殺了，因為那樣就會失去很多趣味。

他要折磨他。

一刀刀地，在他身上，在他心上，慢慢淩遲。

“西弗勒斯.斯內普，你以為你是誰，你又能救她多少次？”

背叛？

別傻了。

一刀，他先是朝著左臉淺淺地割下去。

血一點點地從細線般的傷口中滲出，匯成血珠。

“她都不打算要你了，她要和我在一起，在現實面前她選擇和我這個陪她一起睡的人在一起……她要離開你，你以為，你這樣默默在後面做這些事她會感激你？”

兩刀，再是在他脖子大動脈旁刺了下去一公分，然後在他的鎖骨上移動著刀刃，一點點地像雕刻石頭一樣切割起來。

斯內普死咬著牙，眼睛狠狠地向上盯著對方，動彈不得卻一直在不住地顫抖著，額上的青筋突顯。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麽。”

看著對方那個痛苦忍耐著的神情，艾倫又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更加不屑又憤怒地審視著他，看準了第三刀的位置，將刀重重地刺入他的腿，還向下劃了下去。

可斯內普即便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也不願意叫哪怕一聲。

“怎麽了，你就那麽能忍？還是說你怕她就知道你在這裏了！？”

艾倫對他大吼起來，說完，又是毫不猶豫地拔出對方腿上的刀，然後轉手一刀直刺入了他的腹部。

深紅色的鮮血從斯內普的身上濺到艾倫的身上，更多的卻是汩汩流出直到無聲無息地染紅了地面上一片，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憎恨，厭惡，絕望。

全部都在痛苦之後被延伸到極致。

待嘴唇上的傷口因為冷風吹來而漸漸結痂，在快要昏過去的時候，斯內普又再次將傷口咬破，直到全身的痛楚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還不是時候。

還差一點。

似乎是看出來他快要支持不下去，此時，艾倫倒是不笑了，可心裏依舊是鐵了心要將他在這裏整死的：

“不要暈過去了，不然，等一下你見不到她，她看不見你，這……就不好玩了。”

說罷，艾倫拉起了斯內普沾滿血的手，用力地拖著過去，直到拖行到湖邊的位置，才停了下來，然後松手放任他倒在那裏。

他的手也沾上了對方的血，盡管血已經變得冰冷，卻還是源源不斷地流下來，直到匯成了一條血流流入清澄的湖水中，暈開，把湖水漸漸染紅成玫瑰般的顏色。

斯內普在地上痛苦地抽氣著，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起來，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只能依稀看見剛剛對自己下毒手的那個人——艾倫已經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朝著湖邊小屋的方向，緩緩地走過去，繞到了屋的後面，最後站定在屋後的空地上。

剛流出的血液所留下的溫度，以及那些在斯內普腦內不斷播放的幻象，幾乎要將他在下一秒便直接扼殺在這個地方。

“……湖……”

這裏。

作為悲劇的開始與終結，這個湖，是他當年殺死艾莉絲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小姐：

其實我寫了什麽我自己最近好像都失憶了，這段是在3月初就寫完的，寫得一點猶豫都沒有，然後還和朋友研究了各種物理還有心理折磨人的方法，突然覺得自己好變態……

作者先生：

從外國回來後又開始努力工作～

☆、21.2

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和，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那個更加離譜呢？

“艾倫……”

艾莉絲有些堅硬地轉過頭，不敢相信般看著自己背後突然出現的熟悉之人，心裏突然覺得升起異樣的感覺。

“艾莉絲！”

可沒等她徹底反應過來，尚自在驚愕之中，對方已經先跑上前，二話不說就將她緊緊抱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這些天你到底去哪裏了？”

艾倫著急著說著，低頭一臉餘驚未定的表情看著她，緊張地抱住她的肩，又摟緊了她的腰。

如此親昵的舉動，雖然從前也有過，可放到現在這個時候，她卻突然間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正讓自己覺得無所適從。

“艾倫……”

但她的註意力早就不在這裏了。

——那裏，那個影子。

“……誰……”

她無意識地想要掙脫開面前溫暖的懷抱——藍色雙眸仿佛被什麽所牢牢吸引，再也移不開一絲半毫的視線。

她看見了誰，在遠處那茂密的樹林掩映之下，留下斑駁的影子，就像那個時侯……對了，那個時候。

血色在水中似乎是漫不開一樣濃重。

——當他用魔杖站在那個地方，那個代表著終結的湖，代表著自己死亡之後所能去到的對岸，就是他，終於對自己毫不留情地念出了那句代表死亡的魔咒，為自己執行死亡的罪罰。

“不……”

不要。

“……不……”

她失神地搖搖頭，嘴上像是著了魔一般喃喃自語，“不……”

腦海裏混亂的記憶將她攪亂地心亂如麻。

不知道為什麽，當她不受控制地想起此刻自己身在的地方——與當年死去的那個地方，是何其的相似時，一瞬間，胸中洶湧的情緒翻滾上心頭，將眼眶瞬間染紅。

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因為此刻身邊有人陪著自己，也不是因為自己手邊幾乎可以碰觸到久違的幸福，所以覺得萬分感動。

不是這樣的。

“不可能……”

——血。

“……他……”

被緊抱著的時候，透過相觸的肌膚傳來的艾倫的體溫，卻讓她心裏想著另一個人。

那相當於是一種深重的罪孽，悲哀的背叛。

“……我。”

即便再也說不出口了，可她現在所做、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足以告訴她自己：那些異樣的感情，原來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現在才浮現在自己心上，陰魂不散呢。

——他。

是他。

……

“希萊婭？”

見懷裏的人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艾倫便露出擔憂的神色，松開懷抱，低頭用深邃的雙眸凝視著她越發褪盡血色蒼白的臉。可讓他屏息著，怒由心生的卻是，他發覺，到了這個時候，她的目光竟然完全是渙散著，看向了別的地方，一副心不在焉失神的模樣。

他又試圖用一如既往的溫柔的語氣在她耳邊喚了她一聲，“……希萊婭？”

“艾倫……”

突然之間，她無意識地失神推開了他的環抱，離開他的臂彎，絲毫不留戀與他給她的溫存，只是一味地跌跌撞撞直往她一直看著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冷漠的舉動，使得對方的臉色頓時一變，並且下意識連忙轉身反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前進。

艾莉絲二話不說便摔倒在地上，然而下一秒她卻依然要頑固地試圖站起來。

就在這時，只一眨眼的功夫，之前她眼睛死死盯住的前方那處黑影，竟然，就在她推開艾倫的時候消失了。

——不見了。

“不……不……”

——不！

她立即慌亂地用盡全力想要徹底掙脫開了艾倫抓住自己的手，無奈拗不過他，只能不住地搖著頭，那表情不安而急躁，像是感覺到有人正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監視著她一般，讓她深深感到懼怕和無措。

一不留神，連跑帶爬地拉著艾倫又向前一步，她的腳下便絆倒了一塊石頭，眼看著自己就要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身後的艾倫連忙撲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接住了她。

艾倫抱著她在濕冷的草地上滾了三圈，差點就要滾下冰冷又深不見底的湖水裏。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便在這個讓人覺得壓抑的空間裏激烈地回蕩。

剛才這樣大的舉動，顯然，已經牽動了艾倫的病。他開始止不住般開始咳嗽起來，仿佛連呼吸都不能自已，像喘不過氣快要窒息般咳嗽著，直抱住艾莉絲倒在地上。

他當然不會忘記，這副軀體是有病的，是孱弱的。

“咳咳……咳……”

聽見艾倫這要命的咳嗽聲，艾莉絲的神終於被拉回來現實裏。

“……艾倫，”她又一次失神僵硬地扭過頭去看向自己的後方，這下子，彼此之間的距離拉近到幾乎與對方貼著臉。

突然一口血便從他嘴裏湧出，沿著他緊閉著的嘴角一點點地滴落。

“……艾倫！”

這下子，她才大叫起來，可對方已經不能回應她了，因為胸中又再次血氣翻湧，這使得艾莉絲霎時間覺得自己連應該要做什麽都不知道。

“艾倫！”

似乎是丟了自己魂魄的她，就算到了這個關頭，也只是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艾倫發病了。她急急忙忙想要翻出他慣常帶在身上的藥，卻發現，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她想找的東西。

艾倫突然抓緊了她顫抖地厲害的手，抓得那般緊，以至於她指節泛白，痛得發麻。

“……不……不用……找了……”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沿著手向上緊緊地扼住了艾莉絲的手腕，直到又勒出了紅色的印記：

“不用找……我沒有……沒有帶藥……”

“你為什麽不帶呢！？”

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一直不停地撫著他的背，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那樣難受，“你會死掉的！艾倫……藥……藥！”

“咳咳……咳……”

艾倫無力伸手扶在了她的肩上，勉強一笑：“……咳咳……我……我一心只想找你，我怕你……咳咳……你有事的話，我……如果我能為了你……死……那也好……好……”

“傻瓜！？你知道你有多傻嗎！”

——要怎麽辦。

“你……明明心裏還想著……他……那個他……可……可是我看著你……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自己，你啊……你心裏只想著我的吧……”

艾倫有氣無力地說著，笑意越發淒涼。他擡著已然無力的手，如往常那樣愛溺地溫柔拂過她的臉：

“……我……不傻啊……我……愛你，就算……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為了欺騙我……但我不想放棄你……就像那時候……帶走你……”

——可你什麽都不懂。

你放棄了選擇“知道”。

“……你……你……”

艾倫的一席話，讓艾莉絲心裏沈重的罪惡感和愧疚頓時間奪去了她的全部感知。

眼淚不住地從她眼眶裏如瀑布一般落下，“……我帶你回去……我們回去！快……我們回去！”

說罷，她開始拼命使勁想要將艾倫從地上扶起來，卻忘記了自己也不過是剛剛才從噩夢裏醒過來，身體其實也一樣虛弱不已。

她拉不動，於是用力一拉，翻到只能再次向後跌倒在地上。身旁艾倫的呼吸聲已經明顯漸漸弱了下去了，他喘息的幅度越來越小，就連眼睛也快要徹底閉上了。

“……艾倫，艾倫……”

她拼命地搖著他，一聲聲地大喊，喊得那般聲嘶力竭，悲傷不住地沿蒼白的雙頰溢出：

“……不要睡了，不要……我們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去，好不好！？艾倫……艾倫……艾倫！”

無可挽回的痛才是最致命的。

那就是她脆弱的一面。

——不，應該是說，自從兩年前的那個從前的自己徹底死去之後，如今的她再也不想勉強自己去為了誰而悲痛不已。

離開了自己的外殼，離開了只有自己的那個世界，選擇和外面相連，和不同的人接觸，產生從來不曾體會到的感情，愛也好，恨也好……

這些，都是從小一直被關在家的她所不知道的現實的殘酷。

說到底，她都只是個這樣在自己命運裏苦苦掙紮著的女人罷了。會倔強逞強的年紀過去了之後，她必須要承認自己早已經變得脆弱了。

“艾倫……”

躺在地上的人已經不會再回應她，她的淚潸然而下。在這本來就應該四野無人的地方裏，如今已然令她對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感到害怕，心身交瘁。

“……為什麽，到頭來，走的人不是我，死的人卻是你。”

她喃喃自語，沒察覺到艾倫抓住她的手，從來都不曾有絲毫放松過。

他還是有知覺的。

下一秒，他稍微動了動那有些幹涸蒼白的嘴唇，無聲地念動了什麽。

“……”

溫熱的感覺漸漸漫過艾莉絲那發麻了的四肢，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大腦已經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沈思裏，沈重痛苦的感情刺激著她，令她霎時間極力地睜大了眼看清楚自己懷裏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陣仿若觸電的感覺流竄在身體的每一根繃緊的神經裏。

——是了。

就這樣，一步步地。

“……步入我為你們安排好的。”

——你們作為背叛者和該死之人所應該有的下場。

融在黑夜裏的血色瞬間帶著洶湧的姿態漫過了她被揉得發皺的白色裙擺，濕了她一身衣裙，空氣中浮沈的腥味濃重得讓人徹底透不過氣。

“不！！！”

感覺快要窒息的艾莉絲，毫無先兆地突然間奔潰般大叫起來，用尖銳且驚慌的聲音叫著，“不！！！”

懷裏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呈現著另一個人的面孔。

那個人，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也是最恐懼會見到的。

——西弗勒斯。

【“永別了。”】

二十二年來，她為了逃出這句話的魔咒，花光了自己所有力氣。

可命運的捉弄從來不曾停止，而她往日所堅守的愛恨與秘密，剎那間分崩、離析。

“西弗勒斯！”

一身黑衣的斯內普躺在她的懷裏，閉上了雙眼，臉色蒼白地在夜裏顯得那般清晰——他的血，不住地透過衣衫滲到她的身上，冰冷的感覺在溫熱逝去的瞬間瘋狂隨著夜風襲來。

就像她曾無數次從水鏡裏看見的虛幻之境一般——終有一天，他為了他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了代價，就像她一樣，痛苦地步入了死亡。

【“你終究會被你所愛的人殺死。”】

——他，亦是如此。

修羅之境真實得那般嚇人，又痛得那麽透徹入骨。

一旦夢見成真，如此，她二十二年來所做的一切，終於變得毫無意義。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

她沙啞著聲音帶著哭腔幾近瘋狂地大叫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可懷裏的人不再回應她，呼吸微弱得幾乎要消失。她驚慌失措地擁著他，將他緊緊抱著，嘴上喃喃道出昔日自己所學過的全部止血以及治愈咒語，卻發現無論是哪一條，全部都在這樣的空間與法則裏變得毫無用處。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快要和他一樣，就要停止跳動。

“快醒醒……醒醒……西弗勒斯！”

——不要死。

不要。

“……不要……西弗……”

聲嘶力竭地叫喊讓她全身乏力，喉嚨裏也充斥著血腥的味道，可她沒有心神去理會，只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正殘酷地在她面前對她的心千刀萬剮，無可挽回。

“西弗……”

永遠、靜靜，停止呼吸。

“……求你，不要將我留下。”

趨向絕望。

生命時針的聲音若是停止，這個世界便完結了。

【I’ll take all the blame this time.】

——“如果，那一天，我死了，可他到頭來還是活在一個讓他痛苦的世界裏，”那麽，我的死便毫無意義。“我不想這樣，在我活著的時候他不幸福，在我死了之後……若他還是老樣子，那麽我這場賭註未免下得太大了。”

她泣不成聲，思緒一片混亂。

“我明明已經選擇了，可你為什麽還要固執地來這裏……”

和我在一起，便是痛苦的開始吧。

直至相愛成殤。

——離開你，便是希望能夠在你的心裏，徹底抹殺掉我自己之於你的存在。

可你，到這個時候，卻一遍又一遍地將我死死地留下來。

這就是命運不允許的，是我們的罪。

我們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錯過，當我抓住你不放時，是你松開了我的手；當我終於放開了你的手時，是你，再次把我的手緊緊地抓住。

“……西弗勒斯……”

——求你，不要死。

她呼喊著，內心磅礴的大雨下得那般歇斯底裏。

是了。

命運的歸屬，也許終究都逃不過死亡那一道天塹。

-------------------------------------------------

另一邊廂，有人正在暗處裏，靜靜地看著這真實發生著的一切，眼神冷酷又無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